话说民国二十年,也就是公历一千九百三十一年的西月天。+小`税^C?M·S- ^首`发^暮春时节,六朝金粉地,金陵帝王州的南京城,正是莺飞草长,杂花生树的好光景。中山陵的松柏青翠欲滴,玄武湖的碧波荡漾生辉,夫子庙前游人如织,秦淮河上画舫穿梭,丝竹管弦隐隐飘来。国民政府的大员们,西装革履的,长袍马褂的,坐着锃亮的洋车,或是簇新的“福特”、“雪佛兰”小轿车,在宽阔的中山路上穿梭往来,冠盖云集,好一派“首都”气象。
然而,列位看官,您可千万别被这表面的花团锦簇迷了眼!这古都金陵的锦绣皮囊之下,暗流汹涌,杀机西伏。自打西年前那场清党血雨之后,国共两党是彻底撕破了脸皮,刀兵相见于沙场,暗影搏杀于地下。明面上,国民政府的青天白日旗高高飘扬;暗地里,那看不见的战线,比正面战场还要凶险万分!锄奸、策反、渗透、暗杀、情报争夺……刀光剑影,尽藏于无形之中。多少无名英雄,就在这无声的硝烟里,一个闪失便是粉身碎骨,连个名字都留不下。
咱们故事的主角,便是这暗影战线里一位了不得的人物,姓钟,名怀远。单看表面,钟怀远可是个顶体面的人物。他身量中等,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,面容清癯,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,眼神锐利却透着股子沉稳内敛。一身藏青色的中山装,熨烫得一丝不苟,浑身上下透着股子精明干练的劲儿。他是国民党中央组织部党务调查科(这可是后来大名鼎鼎的“中统”的前身)的机要秘书,更是调查科科长徐恩曾的心腹亲信!
此刻,钟怀远正端坐在他那间不大却位置紧要的办公室里。办公室在调查科大楼深处,窗户紧闭,隔绝了外面春日的喧嚣。桌上文件堆积如山,电话时不时发出低沉的嗡嗡声。他伏案疾书,手中的派克金笔在信笺上划过,发出沙沙的轻响,字迹工整有力,透着军人的利落。一份份标注着“密”、“急”、“亲启”字样的文件,经过他的手,或归档,或呈送,或发出指令。每一个流程都一丝不苟,效率奇高。
门外响起脚步声,一个穿着同样制式中山装的年轻科员探进头来,毕恭毕敬:“钟秘书,徐科长要的那份上海社会团体调查分析报告……”
“在左边第三个蓝色卷宗夹里,第二份便是。”钟怀远头也没抬,手指准确地点向文件柜,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,“告诉科长,关于共党外围组织‘社联’近期异常活动的部分,我己在末尾加注了疑点分析。”
“是!是!”年轻科员连忙应声,取了文件,又恭敬地退了出去,轻轻带上门。对这位钟秘书,科里上上下下,从科长到普通科员,无不敬服。他办事能力超强,心思缜密,口风极严,更难得的是那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稳。+墈,书\屋_ ¢已.发\布_罪^辛?蟑-结?徐恩曾科长不止一次在私下场合拍着钟怀远的肩膀夸赞:“怀远办事,我是一百个放心!”这份信任,是钟怀远用无数个日夜的勤勉和滴水不漏的工作换来的。
夕阳的金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,在锃亮的红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。下班的铃声终于响了。大楼里瞬间充满了收拾东西的声响和寒暄告别的话语。钟怀远也合上最后一份文件,仔细锁好抽屉和文件柜,这才慢条斯理地穿上那件半旧但干净的米色风衣,拿起桌上那顶深灰色的呢帽,与几位擦肩而过的同事微笑着点头致意,从容地走出了调查科那扇挂着“党员调查科”牌子的厚重木门。
他拒绝了门口黄包车夫热情的招揽,选择步行。暮春的南京,晚风带着一丝暖意和梧桐树特有的飞絮。他沿着种满高大法国梧桐的街道走着,步履沉稳,与那些行色匆匆赶回家的职员并无二致。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街景:报童挥舞着晚报叫卖,电车铛铛驶过,路边小贩挑着担子吆喝“五香茶叶蛋”、“鸭血粉丝汤”……一切都显得那么日常,那么平静。
然而,这份平静,在钟怀远心中,却如同覆盖在火山口上的一层薄灰。他的目的地不是繁华的酒楼饭店,而是城南一条不起眼的弄堂深处,一所普通的、甚至有些老旧的石库门房子。这里,才是他卸下所有伪装,回归本真的地方。
掏出钥匙打开那扇斑驳的黑色木门,吱呀一声,隔绝了外面的世界。屋内的陈设极为简单,甚至可以说简朴。一张硬板床,一张旧书桌,一把藤椅,一个洗脸架,一个烧煤球的小铁炉子,便是全部家当。没有多余的装饰,没有妻儿的笑语,只有一种近乎刻板的整洁和冷清。
他脱下风衣和帽子挂好,挽起衬衫袖子,熟练地拿起炉子上的洋铁壶,走到院子里的水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