猛兽,瞬间咆哮着灌入这冰冷绝望的巢穴!
钱砚修没有丝毫犹豫,拽着几乎站立不稳、神情呆滞的钱钰锟,一步踏进了门外浓重的夜色里!寒风瞬间卷走了室内最后一点残存的暖意,也卷走了那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。
“砰——!!!”
身后,那扇象征着冰冷过往和此刻彻底崩坏的家门,被钱砚修用尽全身力气,狠狠地、决绝地摔上!
巨大的撞击声在寂静的深夜里炸响!震得门框都在嗡嗡作响!也彻底隔绝了门内那令人心碎的砸击声、那压抑的哭泣、以及那片狼藉绝望的废墟!
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。
只剩下耳边呼啸的寒风,和父亲粗重而惊恐的喘息。
钱砚修站在冰冷的夜风中,胸膛剧烈起伏。他松开死死攥着父亲胳膊的手,那力道之大,甚至在他自己掌心留下了深深的指印。他缓缓转过身,背对着那扇紧闭的、象征着终结的大门。月光落在他年轻却写满疲惫和冰冷的侧脸上,投下坚硬的阴影。
钱钰锟被他松开,身体晃了晃,靠着冰冷的车门才勉强站稳。他茫然地、带着巨大的恐惧和难以置信,看着儿子那决绝的背影,又看看身后那扇紧闭的、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的大门。额头的剧痛,膝盖的冰冷,心口那被彻底掏空的绝望,还有儿子刚才那近乎粗暴的拉扯和冰冷的命令……所有的一切都让他像个迷路的孩子,彻底失去了方向。
“钱钱……我们……我们去哪……” 他的声音嘶哑,带着哭腔,充满了无助和巨大的恐慌。
钱砚修没有立刻回答。他只是缓缓抬起手,用那只带着护具的手,极其缓慢地、抹了一把自己的脸。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湿意。是汗?还是刚才在门内未曾流尽的泪?他不知道。
他放下手,深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。那气息带着草木腐朽的味道,却比门内那令人窒息的绝望清新一万倍。
他终于转过身,看向父亲。
钱钰锟花白的头发在寒风中凌乱不堪,额头上那片青紫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,浑浊的眼泪混着血丝在脸上冻结,整个人狼狈得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。
钱砚修的眼神里,没有了刚才的暴戾和冰冷,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,和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。他看着父亲那双写满恐惧和迷茫的眼睛,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穿透了寒风,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沙哑:
“回家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越过父亲惊恐的脸,投向远处老宅的方向,那灯火所在之处。
“回爷爷奶奶家。”
他说完,不再看父亲的反应,径首拉开车门,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。动作干脆利落,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。
钱钰锟呆呆地站在原地,寒风吹得他单薄的身体瑟瑟发抖。他茫然地看着儿子坐进车里,看着那扇紧闭的车门,又回头看看身后那扇同样紧闭的、象征着彻底终结的旧宅大门……
巨大的、迟来的崩溃终于彻底淹没了他。
“呜……啊啊啊——!!!”
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哀嚎,猛地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!他像一截被彻底抽掉了筋骨的朽木,顺着冰冷的车身,软软地滑坐到冰冷的地面上!双手死死抱住头,身体蜷缩成一团,爆发出撕心裂肺、如同世界末日般的嚎啕大哭!
那哭声在寂静的深夜里回荡,充满了无尽的悔恨、绝望、被抛弃的巨大痛苦,还有……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、如释重负的悲鸣。
钱砚修坐在副驾驶上,没有回头。
他靠在冰冷的真皮座椅里,闭上了眼睛。
耳边,是车窗外父亲那撕心裂肺的痛哭,是寒风刮过车顶的呜咽。
指尖,似乎还残留着父亲胳膊上那冰冷湿黏的触感,和那个被丢弃的文件袋上……血与泪的冰冷湿意。
他抬起手,疲惫地按住了突突首跳的太阳穴。
黑暗的车厢内,只有仪表盘散发出幽微的光芒,映着他苍白而沉默的侧脸。
回家。
路,似乎还很漫长。